水汷放下茶杯,道:「难得你还带着这个茶。」
水晏喝的是敬亭白雪。
杯内白毫翻滚,如雪茶飞舞,又均匀似兰。
水晏道:「旁的事做不了,也就只能在这些吃喝上面下功夫了。」
水汷道:「若是旁的事能做呢?」
水晏抬起了头,面前水汷敛去了平日里的嬉笑,一双剑眉斜插入鬓,目若朗星,正极为认真地瞧着他。
水晏勾起了嘴角,笑容终於入了眼底。
梨香园内,薛蟠身上带着酒气,声音却是极度兴奋,揪着小厮衣领,扯高了嗓子,道:「你再说一遍!」
小厮弓着身子,面上堆满讨好的笑,道:「宫中传来消息,姑娘入选了!」
薛蟠丢过小厮,转身就往内院跑,一边跑一边大声道:「妹妹大喜!」
彼时宝钗正在房里绣花,听到薛蟠冒冒失失跑进来,又说着这样的话,一时分心,针尖刺进了指头里。
宝钗吃痛,放下了绣品,脸上无悲无喜,看着未做完的活计发呆。
薛母得了消息,连道了两声好,忽而又想起宫中生活,脸上的神采又淡了下去。
这日,难得的一个晴天,宝钗被薛蟠送进了宫里。
行的路上,薛蟠之前所想的皆是妹妹为妃之后的荣耀生活,然而当真正送宝钗进宫时,他那争荣夸耀的心却灭了几分,一想道宝钗入宫之后再难回转,眼泪更是止不住往下落。
宝钗又好气又好笑,递上了帕子,道:「哪里就伤心成这样了?我入宫之后,你要听母亲的话,不可再惹是生非。结交的那些纨袴,也尽量都远着些。」
薛蟠点头,泪水连连地送宝钗入了宫。
宝钗出身世家,又是皇商,因而分到了甄太妃身边。
那甄太妃是金陵甄家的姑娘,模样性情自然不用多说,年轻时也是极为受宠的人物,如今太上皇年龄大了,甚少临幸后宫,甄家近年来又没什么出色的子弟在朝中理政,因而她也沉寂了下去。
虽然甄太妃不复往日风光,但到底是诞下六皇子的人,太上皇看重皇子,待她也有几分薄面,她在宫中的日子倒也十分自得。
甄太妃见了宝钗,细细问着她的籍贯家世,宝钗一一回答。
甄太妃道:「竟是金陵薛公之后?如此算来,本宫与你薛家也是故交了。」
甄太妃追忆往昔,随后又道:「你虽到了本宫这里,但太后那里旨意未下,本宫也不好自作主张,你现在只管跟着本宫几年,若太后旨意仍不下,本宫自会替你做主。」
宝钗谢了恩。
到了晚间,元春得了消息,来了甄太妃宫里。
元春此时虽未封妃,但圣眷正隆,宫女太监们也乐得去巴结她,见她来了,忙争先恐后地往内殿里递消息。
元春到了殿里,拜见了甄太妃。
甄太妃道:「你自从去了东宫伺候新帝,便甚少来本宫这里。」
元春笑着陪不是,道:「妾恐扰了娘娘清修。」
「什么清修?不过熬日子罢了!」
甄太妃知元春所来何意,也不多留她,让小宫女带着她去了宝钗院子里。
宝钗知道了元春到来的消息,早早地在房里等着,见元春到了,连忙下拜:「拜见娘娘千岁。」
元春上前亲自扶了,携着她的手,坐在上首,屏蔽了左右,道:「自家姐妹,何必这般见外。」
宝钗挨着椅子边坐了。
宝钗常听母亲提起这位才貌双绝的表姐,心里早有计较,今日见面,若然如传闻一般。
元春与宝玉有着七八分的相像,行事说话又极为和气,宝钗慢慢地也就不似刚才那般拘谨,二人说说笑笑,竟也十分融洽。
元春打量着宝钗,见她眉目如画,温柔安静,不禁皱眉道:「论理说,你来了,我应该高兴才是,只是这宫里...」
「外人只看到这大明宫的繁荣,哪里知道这里面的苦呢?」
元春面上的欢喜淡了几分,强作欢颜道:「罢了,你既然来了,必然是知道的。」
宝钗低头不语。
元春观宝钗言谈,便知她是个心里极有主意的人,也不多说,只将宫中形式与她讲上一遍,末了让她好生跟着甄太妃学规矩,得了空去自己那坐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