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汷初来京城,本不欲与勳贵们来往过密,但新帝猜忌已成,南安王府又从来都是太上皇那一排的,彼时再去向新帝投诚也没了意思。又听了一些宫廷秘闻,得知新帝如何上的位,索性回归本心,与勳贵们来往如旧,左右北静王府比他还要受新帝忌惮,纵是削藩,也不会先拿他开刀,更何况,南海异族虎视眈眈,新帝纵是有心想拿他作伐子,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。
水汷到了荣国府,见席上有薛蟠作陪,便知宝钗与家里书信难通,道:「今日本王在宫中遇到了你妹子,你妹子做了甄太妃宫里的女史,本王还未来得及向你道喜。」
贾赦大惊。
他原是久浸女色之人,自然瞧得出水汷待宝钗有意,因而有意向水汷示好,使了钱财,让宝钗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,怎地这会儿成了女史?
贾赦看了一眼贾珍,他面上也是一片惊讶之色,低下了头,心思盘算着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。
薛蟠听此言极是欢喜,半晌情绪又低落下去,黯然道:「做了女史又能怎么样?皇家规矩那么多,只怕以后是再难见得到了。」
贾政听薛蟠这番话,面上便有了几分不喜,正色道:「天家怎是我等小民可以议论的?蟠儿慎言!」
薛蟠表情不是作伪,水汷只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,却说不出安慰他的话,扭过脸,对着贾政说道:「小王有一事想请世翁帮忙。」
贾政连连还礼:「王爷请讲。」
水汷道:「母亲年龄渐长,精神不济,姨娘今日身子又不大爽快,小王有意想请探春妹妹在府上小住几日,帮忙料理家务,不知世翁可否愿意?」
贾政一怔,他从来是不理庶事的,对於内宅事情并不上心,因而犹豫道:「此事...」
话还未说完,便被贾赦打断了:「自然是愿意的。」
贾赦只道天下男子皆与他一般,都是个爱慕女色,走了个宝钗,又来了个探春,这南安王府注定是要与自己府上牵绊甚深的。欣喜之余又有些惋惜,可惜那探春不是自己膝下的,若是自己生的,说不得便有了个王爷做女婿。一个母族皆废公主做儿媳,纵有太后撑腰,也不及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做女婿。
贾赦不免又想到了自己膝下的迎春,样貌并不输於探春,奈何性子太过软绵,心想以后要好好调养,若是机缘得当,说不得要比儿子还要中用呢!
於是脸上堆着笑,话里也极为亲昵:「探丫头本就是太妃义女,为太妃分忧也是应当的。」
扯着贾政的袖子,不让他说话,又让小厮往内院里递消息,说是让探春准备准备,等会儿与王爷一道回府。
探春这会儿正捧着一本书,忽听外面一阵说笑声音,正欲让大丫鬟侍书去问,便看到赵姨娘一路小跑进了屋。
赵姨娘先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,手舞足蹈道:「恭喜姑娘,贺喜姑娘!」
「如今姑娘可算是如了愿,飞上枝头做那金凤凰!只求姑娘不要忘了我生你不易,也提携提携我和你环兄弟!」
探春因素知赵姨娘平日性格,见她说话颠三倒四,也不甚在意,让小丫鬟给她看座奉茶。
不一会儿,便有小丫鬟来报,说是老太太有请。
探春看赵姨娘兴奋神色,心思一转,怕是南安王府那边来了消息,低头思索一番,换了身颇为隆重的衣服,往荣禧堂走去。
贾母见了探春,细细打量着,道:「你这身衣服倒是不错,只是鬓间...」
贾母微微摇着头,道:「我观其王爷言谈,是个不大喜繁华的。都说儿子似母,太妃多半也是如此。」
唤来鸳鸯,让她取了几套精致却不张扬的头面,并着几支通体碧绿的翡翠钗子,交予探春的乳母,又问水晏送她的扳指何在。
探春从香囊里取出,贾母让手巧的丫鬟打了个络子穿上,给探春戴着,又吩咐道:「王爷手足情深,在他面前务必要戴着,其他时间,你自己理会吧。」
探春叩谢了贾母,换了头面,坐在贾母身边,听她讲着理家要务。
前厅宴毕,水汷来请,一进屋便瞧见了探春胸前那个碧玉扳指,笑道:「探春妹妹是个有心的人。」
为显重视,来接探春的马车,是按照郡主规格置办的,华美奢华异常。
贾政见此皱了眉,水汷笑道:「她本是母亲义女,这车坐得。」
荣国府正门,非皇亲王爵不开,探春长这么大,尚是第一次坐轿出正门。
探春偷偷地从穿金描银的纱窗里瞧了一眼,街上人群早被肃清,围在一旁的皆是身披盔甲,腰配长剑的王府侍卫,为首的统领器宇轩昂,身着明光镜铠,眼里似有十里春风。
探春一怔,手里捧的暖炉就落在了轿中。
探春的丫鬟们都是极有规矩的,今日之事虽十分荣耀,但她们脸上除了有着几分喜欢,却丝毫不见骄奢之气。
侍书见探春若有所思,手中的暖炉也掉了,於是将暖炉捡起,问道:「姑娘,您看到什么了?」
探春收了心神,随之一笑,道:「许是眼花了。」
那个王府统领,与宁国府荣哥儿的媳妇太像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