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(2 / 2)

他立在树影下下,推动窗户,发现上了闩,袖中利剑无声出鞘,挑开门闩。

宝钗听到声音,以为是水汷又过来了,敛眉抬头,发现来人竟是左立,险些惊呼出声,眼中惊色一闪而过,又很快镇定下来,瞧了一眼守夜熟睡的莺儿,上前与左立见礼。

左立并不看她,径直走到莺儿身边,袖中大手敷上莺儿脸颊,宝钗正欲出声,只听左立道:「安魂香。」

宝钗在宫中呆了一段时日,也与左立打过几次交道,左立此举,显然是有要事寻她,宝钗心中疑惑更甚,不知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过来寻她?只得提起十二分小心,谨慎应对。

屋内炉子烧的火热,宝钗与左立冲上茶,端给左立。

左立接过放在桌上,并不喝。

离的近了,宝钗也就闻道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,与水汷身上的酒气极为相似,不是京都特有的绵柔,带着点江城特有的清新。

今日是水晏与探春的大婚之日,左立也去参加,想是在那饮了几杯酒。

宝钗道:「不知统领深夜前来,所为何事?」

宝钗盈盈走来,袅袅娜娜,不施粉黛,而雪肤花貌,双目澄澈,彷佛借来了几点星光。

左立见惯了太多美人,然而却不得不承认,面前的宝钗,的确有让人一见倾心的资本,尤其那一双眼睛,实在漂亮的有些过分,左立生平所见之人,唯有北静太妃的美目方能一较高下。

左立的声音是淡淡的,银色面具下,两只眼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,道:「我想知道,你父亲临死之前与你说的话的内容。」

再好的修养,也抵不过这一句话的杀伤力。

父亲之死,是她心中永远的痛。

秘而不宣,隐而不发,永远都不能说出口的痛。

宝钗站起身来,道:「统领请回。」

左立把玩着手中刀片,在烛光的映照下,刀身反射着寒光,他看也不看宝钗,道:「你的身份,做不了南安王妃,你若告诉了我,我便能让他三媒六证,迎你入门。」

宝钗彷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,清眸流盼,她生气时的样子也是极为好看的,做了一个请的姿势,道:「统领请回。」

左立坐在椅上,并不动弹,道:「二公主即将远嫁北疆,我若在太上皇面前提一下,让你作为腾妾伴嫁,你觉得太上皇会怎么做?」

宝钗冷笑,道:「生而为女子,本就天然获了原罪,一生都要依附於家族,郡主如何,公主又如何?一纸令下,便要奔赴边疆!我出身远不比公主,更无强势父兄为我开脱,要嫁便嫁,我等旨便是!」

左立一怔,万万没有想到,宝钗竟然如此刚烈,富贵不能动其志,威胁不能摇其心。

当年之事全凭水汷一面之词,左立自然不信他,薛公生前与太子最为交好,他定是觉察出了什么,才决意要将太子遗孤托付给南安王,后来身死,当年之事的线索也就此断绝。

南安王不过一方藩王,对於朝堂斗争并不了解,薛父作为太子心腹,方是当年之事的知情人。

薛父既然托孤於南安王,想必是想让太子遗孤顺利长大,日后替太子平冤,当年之事,他也应当告知了他人,为以后为太子平反做见证。

薛蟠与薛母一个无能,一个懦弱,难撑大局,显然不是能够托付之人,唯有幼女宝钗,聪明机敏,且年龄又小,有心人也怀疑不到她的身上,是最好的托付对象。

左立道:「三日后,朝堂风云再起,你父亲的临终遗言,是这场争端的关键。」

「你可以好好考虑,是告诉我,还是告诉南安王。」

嘴角勾起一抹嘲讽,左立道:「南安王为这事,应该没少在你身上下功夫吧?」

看了一眼如坠冰窟的宝钗,左立又道:「世间男子皆薄幸,奉劝姑娘一句,悬崖勒马,为时未晚。」

说完话,左立起身离开,脚踏在树枝上,仍在回想方才宝钗脸上的神色,拎了拎为数不多的良心,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说的有点重。

十四五的年龄,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,美好的如同夏日清晨荷叶上的露珠,晶莹剔透,却又易碎。

左立心想,年轻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