☆、战败
冯唐眼神明明暗暗,他将水汷搀起,一旁的冯紫英见此,忙上前一步,急切道:「父亲!」
冯唐抬手,止住了冯紫英未说完的话,上下打量着水汷。
面前的男儿剑眉星目,轮廓里依稀有着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,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,装载着的是对他信赖,以及对国家的拳拳赤子之心。
只可惜,水汷是藩王,掌一方兵权,若再立下了不世之功,任龙椅上坐着的是谁,都容不下他。
冯唐不忍再看。
过了良久,冯唐道:「我鬓发花白,已过了知天命之岁,此番纵然有意外,也不枉来人世走这一遭。」
「只是王爷正值年少,上有太妃要奉养,下有王妃守在闺中,实在不该冒这种险。」
冯唐缓缓扫过周围年轻将领的脸,目光最终落在水汷身上,道:「天下,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,这种事情,还是交给我这种老将来做吧!」
冯紫英跪拜在水汷面前,道:「王爷,末将请命,愿替父亲前去!」
一人跪,众人跪。
水汷看着跪了一屋子的将领,剑眉皱起,扶起身旁的冯紫英,道:「并非小王执意如此。」
水汷的目光掠过众人,看向船外无边无际的大海。
他们在休养生息,养精蓄锐,大海的另一边,蛮夷也在重整旗鼓,以图来日再战。
这场与蛮夷的战场,席卷了无数人的生命,又有无数的无辜女子被他们掠去,做奴做婢。
这场战争,自建国以来,便一直在持续蔓延,已经打了太久太久,水汷不想再打下去,更不想再看到百姓流离失所,受战火荼毒。
所以这个计策,势在必行。
水汷道:「此事干系重大,非老将军不能胜任。」
说着,又向冯唐深鞠一躬,道:「老将军深明大义,实乃我军楷模,小王佩服之至。」
冯唐道:「王爷言重了。」
「此次行军,由我做诱饵便足够了,王爷坐镇后方,指挥战场为好。」
水汷轻轻摇了摇头,缓缓道:「蛮夷恨小王入骨,此次若少了小王,只怕他们不会上钩。」
任凭冯唐如何深劝,水汷只是不从。
冯唐见此,长叹一声,只得作罢。
是夜,水汷带领亲兵,正式登上冯唐的军船,冯紫英与其他京中世家子弟,换成了其他战船。
船上的主将旗,原本孤零零的一个「冯」,如今加了一杆绣着海浪祥云的天家「水」。
旌旗随着海风摆动,在喊杀声的战场上,像一根强有力的定海神针,指引着士兵前进的方向。
入了夜,冯唐卸了厚重的盔甲,穿着中衣,立在门口,眺望着隐藏在黑夜里的海面。
副将走上前,给他披上外衣。
冯唐问道:「我们来江城多久了?」
副将答道:「六十五天了。」
「六十五天了啊。」
冯唐紧了紧外衣,收回目光,抬起手臂,打量着自己被武器磨得长着厚厚一层老茧的手。
过了良久,他又放下手,转身回屋,吩咐道:「我准备好的衣物,给南安王也送过去一份。」
副将犹豫道:「可是...」
「没有可是。」
冯唐又眺向远方,他知道,海的另一端,蛮夷也在摩拳抆掌。
「一切,都看他的造化罢。」
冯唐抬起头,低声道。
船的另一端,亲兵正给水汷收拾着房间。
水汷领着卫若兰,一一拜会船上的各位将领。
直到夜已过半,水汷方回到房间。
亲兵捧来衣物,道:「冯老将军给王爷送过来的。」
水汷看了一眼,问有何意,亲兵道冯老将军是北方人,不习水性,这衣服遇水膨胀,能将人漂浮在海面上,若遇上了意外,这衣服也能救人一命。
水汷笑道:「老将军做事也太谨慎,哪里就到了那步田地?」
水汷拿起衣服,翻翻看看又放在一旁,道:「先收起来吧。」
卫若兰见了,拦下收衣服的亲兵,道:「老将军的一番心意,收起来可惜了。」
拿着衣服,在自己身上比划,问道:「王爷自幼在海边长大,水性自然是非常好的,只可惜我长在京城,是个旱鸭子。虽然说现在跟在王爷左右,多多少少学了一些保命法子,但若真到了紧急关头,只怕还是难逃一死。」
水汷扶额。
来时宝钗曾交代过他,卫若兰是湘云夫君,养尊处优,从未上过战场,千叮咛万嘱咐,要水汷一定要好好看着他,万不能出了什么意外,让湘云余生无处依靠。
战场上刀枪无眼,无论将卫若兰安排到哪,都不能保证不出任何意外。
想破了脑袋,水汷最终决定把卫若兰安排在自己身边。
眼皮子底下,总能护住这个二世祖吧?
水汷这般认为,也是这般做的,看着卫若兰颇为孩子气的模样,水汷忍俊不禁,道:「老将军送来的衣服颇多,你若担心意外,送你一件也就是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