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042-3043裸官

相对吴林来说，罗克敌他们约谈的对象要好打交道一点，这个人前文提过，是天化集团的董事长项富强，虽然也是正厅，却是企业的正厅。

尤为关键的是，项董事长的家属材料，陈主任已经收集到了，他有项富强妻子和儿女的名字，然后再托有关的人在澳大利亚移民局问一下，就探问出来了。

这真的是很简单的事情，想要查某人有没有绿卡，最难判断的是，这人用真身份还是假身份办的绿卡，以及这人是获得了哪个国家的绿卡，搞不清楚这些，还真欠好查。

搞清楚这些的话，驻外的大使馆跟该国移民局了解一下，就都有了，保密办卡人身份和来历的，是那些仲介公司，他们必须向客户标榜自己的平安，但移民局才不管那些。

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，那移民局甚至会主动配合，查询拜访绿卡持有者在国外的收入，存在税率补足的问题。

而陈太忠在北京那边，还是很有点人脉的，所以他很快就拿到了相关资料。

同样地，项富强一开始也不认儿子和老婆有了绿卡，他暗示说，女儿的绿卡，我根本没有隐瞒组织，那么我可能隐瞒妻儿的绿卡吗？

罗克敌他们也有恶趣味，尤其是大家最近约谈了很多厅级干部，胆量也大了很多，就说我们能把你叫过来谈话，肯定是掌握了某些情况，你不要自误。

项董事长固然要负隅顽接，事实上由於主动填写了女儿有绿卡，他不怕面临最坏的情况，了不得就是被蒙蔽，所以他甚至暗示，你们把掌握的情况给我看一下，要真是那么回事的话，我向组织检讨。

固然，当拿过来材料的时候，马上就暗示出了该有的震惊，然后就亮相说，我真不知情……现在马上就回去查，如果属实，我就给文明办递检讨。

这个态度按说还是很规矩的，可是项富强这种，混得过去就混，混不过去就认的表示，还是让很多同志心生不满。

林震就很是不高兴，他是组织部出来的，最是看重组织的权威，於是他找到陈太忠埋怨，这个项富强利用规则这么搞，实在是太无耻了……，反正报上来一个其他的，你查不到就过去了，查获了他也不会太被动，真当咱们是傻瓜了……，

所以说，这世界上就没有傻瓜，陈太忠笑一笑，林主任的正义感，他还是很欣赏的，咱想推行个新政策，那是要多难有多难，可是新政策一堆出来，下面的新对策马上蜂拥而至，尤其，咱们涉及的是官帽子……也是逼得他们八仙过海……，

这个项富强这样措置，真的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，并且，这是开了一个很坏的头啊，林震看问题，也有他怪异的眼光。为什么他被免责？因为他已经挂号了一张绿卡

这个情况要是看在其他干部眼里，他们会怎么想？家里只办一张绿卡，不服安啊，要多办几张才好，以前还是太小心了，陈主任，这等於是变相鼓励干部家属多办绿卡，不是咱们想要的结果吧？。

你的怪话还真多，陈太忠听得就笑了起来，林主任说的这话有事理没有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，可是要说起来，还是小林心里那一点怨气使然，所以就要危言怂听以泄愤。

然而，笑到一半的时候，他猛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，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裸官，相较其他干部只有子女或者配偶得了绿卡，这人却是孤身一人在国内做官，哪个危害会更大？

更别说，就像科技厅厅长关正实说的那样，部分干部子女，尤其是科教系统的，很多人出国还真的是为了求学，所以科技厅的干部，对这车查询拜访表的意见特别大。

干部子女出国求学，就要经受挂号造册审核；而那些真正的裸官，反到是能使出丢车保帅的招数，拿一个人出来应付差事，应付不过去才又加其他人，却还不会被深究。

两者相比较，是何等的不公？陈太忠隐隐有和感觉，自己若是没处好这么一环，将来他人说起来，这又是一起用来佐证，体制僵化的事件。

不过这个裸官现象，你提得不错，他点一颔首，这样的领导干部，确实让人无安心使用，这个项富强，必须要动一动了，他要为自己纵容家人的行为付出价格……

这是第一次，陈主任发出了如此血淋淋的宣言，虽然此前，有江川和展涛两个正厅级干部因为这个查询拜访表而落马，厅以下的干部更是不成计数，但那都是查询拜访表衍生出的边沿效应，或者说连 锁反应，更有的纯粹就是打一个幌子的下台，跟查询拜访表就没一点关系。

迄今为止，还没有一个干部，是单单因为查询拜访表不符合实际情况而落马的，一个都没有落马的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客观原因，没落马的，也是有这样那样的主观原因。

干部们都知道，因为查询拜访表的事情，落马的人其实很多，但从表像上讲，没有一个干部是因为填表填出问题后，文明办直接以这个借口逼宫，要求省委必须调走某人。

主流和边沿差在哪里？就差在这里、职能有没有被大家认可，有没有决断能力？

被纪检委捉了痛处，或者被组织部查露马脚，这都是能摆在排场上说话的。

可是文明办摆不上来，就算他们被诸多人私下认可，可是摆不上台面就是摆不上。

不怕说句更诛心的话，陈太忠若是离开了，文明办……嘿，还是以前那个文明办。

这是事实，可是同时也没有谁有能力改变，就算是陈太忠本人也要考虑大家的接受能力一个边沿的部分，一夜之间变得强势无比，还想被众多人接受，真的很难，若是蒙老板还在天南的话，却是能测验一下。

所以文明办前期的工作，噱头很多，实打实的工具却是不多，就算某人怀揣外 挂，战斗力爆表，但那些业绩实在不便利，算到文明办头上，陈太忠本人办事，都务求低调，固然他不是害怕什么，他自己所做的事情受到太多掣肘。

也正是因为如此，文明办最近虽然风生水起，但终究还是缺少官方的权威的认可。

陈太忠觉得，这时候就该适当展露一下肌肉了，官场里低调是必须的，可是一直低调，难免会受到他人的轻慢，你得选个合适的时机，让他人也看得你的牙齿。

他想露牙，可是林震不太能理解，林主任今天过来，纯粹是埋怨来了，也没想着真能获得什么回答，听到这样的话，他禁不住讶异地问一句，可是咱们文明办，有什么权力动他人？项富强这个级干部，我们邓老大想动他，也要找个合适的理由……，

邓健东这省委组织部长，想动个企业正厅是有点难度的，并且天南化工这个企业，一直是省里的重点扶持物件，目前的化工行业不像前几年那么寒酸了，基本上都能获得倾斜性的政策支持。

要知道，就在七八年前，化工企业还是国家重点牺牲的对象之，以前打上过一批专案，重复建设和设备老化得太厉害，然而同时，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牺牲，然后大家才知道，在国际市场上买化肥，是何等坑爹的一件事情，中国人，买啥啥涨。

这话又扯得远了，反正一句话，项富强这个人，虽然只是企业的正厅，可是这个企业正当红，价值四十多亿的六十万吨乙烯项目是在建之中，接下来还有合成氨，动个这样的干部就很难了，更别说带着专案的干部。

，说动他就动他了，陈太忠笑一笑，意味深长地看着组织部的年轻人，你们组织部没权力直接动，可是…………我要是提建议呢？，

那固然好了，林震点颔首，不过他终究是年轻人，心里藏不住事儿，同时也想跟领导显示一下自己的见识，於是他婉转地暗示，这个建议，一定要有说服力，那我递上去的时候，也会少很多阻碍，我们组织部里，很多人做事都很僵化。

我说了一定要通过你递吗？陈太妥再次地无言了，不过小林这个话，讲得也很有水准，有了这话，他想绕弯都有点欠好意思，你小子这是挤兑我吧？

可是看着林震欣喜的样子，他又不想把自己的下属料想得如此不堪，要不说这中 国的语言，拥有怪异的魅力呢？确实如此吖也不知道林震是真的无意，还是有心。

不过，这也是些毛毛雨的问题，他决定不追究细节，而是直接掀开底牌，我的理由很简单，项富强做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裸官，已经不合适再做天化一把手了。

只是因为……他是裸官？林震用一种不成思议的眼神看着领导，这是您的理由？

，没错，就是这理由……，陈太忠点颔首，然后皱着眉头提问，我怎么觉得，你很不以为然，难道你觉得这个状态……很正常？，

我觉得也不正常，林震衙吸一口凉气，可是那个啥，头儿，我挺佩服您，可是您主张的工具，没有条例支持，嗯，实话说吧…………我觉得有点冒失了……，

冒失就对了，陈太忠微微一笑，嘴角又扯动一下，才很坚决地发话，太讲规矩就做欠好事，咱讲规矩，但项富强不讲规矩啊，刚才你还跟我埋怨来的……反正，这个现象我是不容忍，所以提交给组织部，我有提交的资格吧？，

那肯定的，林震点颔首，他的脑瓜确实很灵，虽然他总觉得，哪里有些什么不对，可是显然，这其实不是他该犹豫或者发楞的时候。

不过，就在颔首之后，他又提示一句，可是……真的没条例，头儿，得计算好了……，

我用得着你提醒？，陈太忠哈地笑一声，转头走了出去，自信满满的样子。

可是他的自信，在半小时后遭受到了无情的冲击，许绍辉在电话那边苦笑，裸官不担负正职…………这只是你的意思？，

这是我们文明办相关工作人员的态度，陈太忠有点不容忍许书记的语气，他耐着性子解释，我说的是裸官，国内光杆的这种

你啊，整天就是给大家惹是生非，许绍辉不置可否地说一句，这样，晚上你来家里，这个事情，需要仔细讨论一下，面谈吧。

那我可能会去得晚一点，陈太忠有点不满意，他自然就要暗示出来，虽然对一般正处级干部来说，去许书记家谈话，是难得的殊荣了，上杆子求都求不到。

可是对陈某人来说并不是如此，哥们儿有自己的夜生活呢，你这么搞，岂不是很扫兴？

，你知道你最近给我添了多少麻烦吗？，许绍辉也有颔首疼这个刺儿头，从侯国范到王志君、王刚、刘建章，还可能有刘丽或者郁建中，太忠……你一年惹的人，赶得上我一辈子惹的人，真是后生可畏

我还惹了曹福泉呢，那跟你一样都是省委常委，陈太忠心里井悻地腹诽一句。

这话也只能在肚子里过一道，说出来就贻笑大方了，许绍辉和曹福泉同为省委常 委，但老许是省里的老三，比邓健东这些还要高的主儿，曹福泉做为常委里的禹班长，哪里比得上？

并且，许绍辉上进是不成阻挡的，不出意外的话，干一到两任省委书记没有问题，没准一不小心就进了政治局，进不了政治局，退休后混个赢总理的待遇，也不说就是梦想冫

而曹福泉最多就是省委常委就到头了，正职都不成，这是不出意外的情况下。

他觉得自己的坚持没错，那就要坚持下去，当天晚上在许绍辉家里，他也这么暗示，做官做成裸官了，这些人有资格埋怨吗？，

可是……黄老的大儿子，也在加拿大……，许绍辉苦笑一声，他京城子弟，高屋建瓴，看问题的角度不合于常人。这不是重点，重点在於如何包管在家属出国后，干部还能保持国家的忠诚

你说得挺对，可是我觉得，…这跟空话差不多。陈太忠一摊手，对上许书记，这家伙都出言不逊，他都裸官了………裸官了啊，对党和国家能有忠诚吗？，

凭什么裸官就没有忠诚？，许绍辉很不满意地看他一眼，接着又无奈地叹口气，不过这年头坚定地信仰共产主义的干部，…确实不多了。

坚定信仰的干部，基本都退党了。陈太忠不满意地哼一声，这可不是简单的风凉话，他是想起了市委党校的那帮老干部，至於说像那书记一样，对党还抱有强烈信心的老干部…那就不知道有几个了。

不要怪话那么多，许绍辉笑一笑，然后沉吟着发话，不过你这个建议，我还是愿意支持的，真正意义上的裸官，确实不合适当一把手。

这就是陈太忠来找许书记的本意，以项富强为例，他仔细地阐发了一下，才发现真正的裸官太多吃相难看，更容易产生在国企里，行局里的边沿单位是其次，政府和党委的核心机构，却是没有那么赤裸。

国企和行局的一把手，跟党委和政府的一把手不尽相同，大大都情况下，一把手就是拍板的，更有，一支笔之类的说，这不是财务一支笔，而是行政人事一把抓。

这样的位置，权力基本就不存在制衡，也容易丧失监督，再摆一个裸官上去，出问题太正常了，说得极端一点不出问题才是不正常。

至於说党委和政府的一把手，那盯着的人就太多了，裸官的可能性不大，真的裸的话，一般人也不成能知道。

所以陈太忠提出的裸官没当一把手的建议，主要是针对国企和行局去的，政府和党委的人也没说什么。

可是许绍辉不认为，这个建议会这么好通过，这个事情，你应该先跟邓健东谈一谈，目前找我，还没有这个需要吧？，

我是想先拿下项富强，再以这个事情为由头，来跟组织部建议一下。陈太忠笑着回答，没有这个环节，就成了拍脑门的，所以…需要您的支援。

许绍辉听到这话，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，好半天才作声提问，你跟项富强有仇？，

，没有，我以前就没接触过他。陈太忠摇摇头。

以你的说法，今天他也很支援文明办的工作？许书记继续提问。

，不算支持，他一直试图蒙混过关。陈太忠又摇一摇头，发现混不过去了，却是没有狡赖，装聋作哑的，我的人，看他这行为不顺眼。

你是纯粹的就事论事。许绍辉点颔首，他又沉吟一阵才提问，确定他有问题？，

他要没问题，倒奇怪了。陈太忠冷哼一声，主要是看查起来的阻力大不大。

这又有点武断了，许绍辉抬手冲他指一指，不过也没有辩驳的意思，这样吧，我给你提个建议，等项富强认可了那两张绿卡，你直接跟他商量，要他引咎告退，他要不承诺，你再来找我，做事最好不要搞得血淋淋的。

许书记有他自己的想，这不动则已，一动就是雷霆手段的话，也有点不给人活路的嫌疑，项富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，身后肯定有人帮扶，引出来大家伙的话，又是一场恶斗了。

他不怕跟人斗，可是…何必呢？对方识相的话，就给其一条活路，至於说这人已经贪了多少违纪多少，这其实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这个人要下了，这是许绍辉的大局感。

可是陈太忠不肯承诺，我这次来找您，就是要把文明办的刀亮出来，各种私下的交换太多了，搞得文明办至今为止，都没有多少威慑力。

嗯，合着我成了你的刀。许绍辉若无其事地址颔首，小家伙你怎么说话呢？

，我就是打比方，不太恰当，真是对不住。陈太忠干笑一声，我这人口无遮拦习惯了……其实就是那么个意思，没让他们面对文明办，一直抱着蒙混过关的心态。

嘿………，许绍辉笑一声之后，又感触颇深地叹口气，多少人面对纪检委，还要蒙混过关呢，你文明办就特殊？，

，啧，陈太忠无可奈何地咂巴一下嘴，老许你这也是有任侠之气的主儿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墨蹟了？，我只是想把文明办的牌子打响，您这纪检委的牌子，…还用得着打吗？，

我固然知道你说的是什么，许绍辉愿意支持陈太忠，可是小家伙很干脆地否决自己的意见，在自己面前有点猖獗了，所以就敲打一下，你的措辞稍微注意一点。

不管怎么说，他没同意对方的设想，我一旦伸手，就不会退缩了，你都知道讲形象，我也要讲形象的嘛，所以我建议你，先跟邓健东商量一下吧，这也能凸显出你文明办的作用…

按书记的意思，就是说等项富强认可自己是裸官之后，你们文明办可以直接向组织部反应，认为这个项富强已经不合适再当天化集团的一把手了。

如此一来，文明办的旗号打响了，而同时又给了项富强主动告退的机会，说白了，许绍辉做事，习惯讲个先礼后兵，就算项富强极可能贪污腐化，可是他能给公司跑下来这些项目，对天化的成长，也是立过的。

固然最后许书记还是要亮相，如果项富强没这个眼色，你又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，那么……这个人就交给我了。

，哎呀。陈太忠叹口气，由衷地感慨一句，我发现自己的思考能力和措置问题的手段，真的是赶不上你们这些领导，还是太嫩了。

你是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，难免不周全，难得地，许绍辉还会指点一句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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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44-3045各种风

3044章各种风（上）

第二天是周四，刚上班，陈太忠就来到了稽查办，他找到罗克敌，老罗，项富强那边，有什么消息没有？，

没有，我正要去跟你汇报，罗主任摇摇头，他很不满意地发话，一个电话就能了解清楚的事情，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晨，什么样的时差也都熬过去了吧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