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舀要跟着,被宁仪拦住了,“我们跟去做什么,他们又不是仇人,不要掺和,听令便是,左右公主出格的事不差这一桩,太子不会拿她怎么样的。”
宁舀武功高,于人情世故上有些短缺,他也知晓自己的短处,挠挠头,也就不担心了。
转过官道便能看见一人正坐在亭子里,未着铠甲,一身文士服,手边一樽玉盏,如若不是周遭禁卫林立,他仿佛就是来郊游的。
阿娇走到近前,洛一几人行了礼,带着周围的禁军往远处散了两圈。
只见那樽玉盏摔到地上,碎成了碎末,几人并不敢多看,离得远也听不清说什么,只好去问宁一几个。
柞汁溅在她袍脚下,阿娇知他这火是憋了两日了,温声问,“阿彻,你怎么来了。”
刘彻压着的怒火一下就窜上来了,“你还问我怎么来了,你带那几个人北上,你也不怕死在半路上”
阿娇当然不是莽撞,耐心解释,“我本身功夫好,又懂医药书,论自保问题,天下我称第二,没人称第一,根本不用担心。”
刘彻看她一脸想当然,心里更气,“你这么能,怎么不上天”
阿娇看他无理取闹,也有些恼了,“你不去长安,来这里干什么,说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。”她这两日除非必要,基本都没停过马,也不知他从哪里抄近路来的。
刘彻怒极反笑,“等我死了,你再说这话,不过想来我在你心里已经死了,不是死了,也是残了,这么大的事,也不值当你支棱一声。”
阿娇毕竟理亏,软了心气,“不要死死死的挂在嘴边,不吉利,我跟你说了保重的也说会给你写信的。”
刘彻心里好受些,又问,“在哪里说的,我没听见。”
阿娇只好道,“出江陵府的时候在心里说的。”
刘彻被气笑了,看着她清透却略带疲乏的容颜,知她是决计不肯被拘在长安,甚至被拘在宫里,陪他的。
在她心里,他已然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位了。
或许曾经是,但上辈子的刘彻未曾珍惜,这辈子到他这里,就再没有那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了。
刘彻心脏涩然,好半响才将石台上的信件递给她,“代国里有两个臣子是我的人,你拿着印信去,若有难处,可归你调用。”
阿娇接过来,吃惊,又松了口气,“你不拦我了。”
刘彻不答,禁军一百五,洛小五,小八,以及武功最高的洛小二,暗卫分了一半,并郭舍、姜奉之、杜荃六名郎官小臣。
是护送,也分在她名下,以后听凭调令。
阿娇立刻反对,“我不要你的人你带走。”暗卫和谋臣都是他精心搜罗培养的,他在皇帝太后的眼皮子底下,这些年想找些有用的人不容易,周遭危机四伏,她把人掳走,以后他怎么办。
阿娇坚决不要。
刘彻又想发火,“你只有两条路可走,要么带着这些人走,要么回宫,做太子妃,你想好了”
阿娇语塞,半响退了一步,“好罢,禁军和谋臣我带走,暗卫我带小五和小八,你忘记了,我身边人也不少,宁舀的武功不比洛一差。”
刘彻还要再说,阿娇要跺脚了,“你再说,我要生气了。”她其实真的一点不想和他道别,因为此一别,不像往次,她怕心痛到会忍不住哭出来。
皇帝舅舅重病,连师父淳于意也无法,照历史轨迹,再过两月,皇帝会替他提前加冠,不多久便要登基为皇,这一世他没有了太子妃,皇帝临终前,必定会为他选一门贤内助,推脱不掉的。
从此一别,就再没以往的亲昵欢喜了。
她心里清楚,所以她甚至并没有给他留信,因为江陵的政务已经交接完,其余她不知该同他说什么了。
刘彻摆手让她走。
“珍重,阿彻。”
等人出了亭子,刘彻又唤住。
阿娇回头。
刘彻看着她,“阿娇,不要死在外面。”
阿娇知道他挂心,不挂心也不会赶来给她送这么些人,“我知道,肯定不会。”
又望着他挺拔如松竹的模样,自个杏眸亮亮的,轻声道,“我还想看你带着汉庭盛世光华,阿彻,我期待那一天。”
她说完朝他摆摆手,再不停留,拢了拢风袍,这就走了,一路也未回头。
洛小五和洛小八过来辞行,刘彻嘱咐道,“务必护她周全,去了雁门关,如若碰到难处,定要立即送信回来,无论事大事小,是公是私。”
两人皆领了命,和兄弟几人匆匆辞别,便跟着一道上路了。
刘彻立在亭子里,自己在送离亭待到了天光见晚,才吩咐道,“取道回长安。”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