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州位於淮河南岸,是南吴边陲重镇,河对岸便是北吴的淮州府。这淮河算是两方界河,且由於淮、沂、海三州的阻隔,南吴在齐山半岛上的登、威、胶、密四州孤悬海外,与南吴本土不相连,这也成为陆弘烔统一江南后最大的一块心病。
靖安四年(1680年),齐王陆维坤遇赦返回顺天辅政,陆弘烔亲自为他送行。齐王感动不已,回想流放南吴期间受到的厚待,他握着陆弘烔的手满是感激地说道:“深恩厚遇,没齿难忘,天地为证,绝不相负。”
回京后,齐王唆使靖安帝与南吴加强联系,所谓“引强援以制晋”,后者於是不顾王檩的强烈反对,在靖安五年以祝贺禄王世子大婚为由,将淮、沂沿海四县及海州“赏赐”给南吴,使得南吴本土与山东四州相连。
南吴改江北省为淮南省,改山东行都司为山东省,在赏赐的一州四县设立淮北省,这三省也被称作“江北三省”,成为对抗北吴的最前线。
楚州城楼上,寒风萧瑟、旌旗猎猎,禄王陆弘烔在一众将士的簇拥下登远眺望,只见河对岸黑云压城、喊杀声不绝於耳,淮州城内外浓烟滚滚,城墙上箭簇如蝗,城墙下两军将士拚死搏杀,屍首遍地,血肉横飞,护城河水也为鲜血染红。
“陛下,前方捷报,泗州城已被卢将军攻克!”
“报!泗阳已被攻克!”
“宿豫城已被攻克!”
捷报频传,但陆弘烔脸上仍不见开颜,身旁的史邦彦见状上前关切道:“我军连连取胜,殿下何故愁眉不展?”如今的他,已身居兵部尚书之位,以文渊阁大学士出任内阁次辅。
“淮州不克,孤寝食难安啊。”在这个世界经历了四十多年历练,一副王者风范的陆弘烔沉着而冷静。
心思缜密的他对当前局势有清晰的判断:“泗州、淮州、徐州互成犄角,是阻挡大军北上的三座大山,淮州不下,则淮北易失,与山东四州的联系随时可能中断。只有拿下淮州,进取徐州,方可大举挺进中原。”
“殿下无需担心,如今北朝内部怕是已乱作一团,无暇南顾,等晋王缓过神来,这淮州城恐怕早就易手了。”史邦彦劝慰道,“况且我水师已开赴武东、御南以牵制河北、山东一带军队,晋王能不能抽出足够的军队南下支援都未可知。”
“若是齐王计成,除去晋王一族,自是上策;计不成,但能夺取御津,引我水师登陆直捣顺天,这是中策;但若胎死腹中,北主被擒,攻打顺天的重任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,这是下策,也是孤最不愿意看到的。”陆弘烔口中的“北主”指的就是靖安帝,南吴内部称呼北吴为“北朝”,北吴的君主为“北主”以显示自己与北吴分庭抗礼、分治天下。
史邦彦对这次北伐信心满满,毕竟陆弘烔即位至今,历次征伐未尝败绩,如今战事除了淮州略显焦灼,其他几路都较为顺利,天下归一绝非白日做梦。但他也明白陆弘烔为何如此谨慎,毕竟倾注了南吴半数以上的兵力,若是失败,很可能会被王檩反戈一击,这种可能性不得不防。
“若齐王真的事败,也无大碍,我军目前攻下的淮北诸镇完全可以作为缓冲之地,届时将战火控制在北朝境内即可。”史邦彦说道。
陆弘烔没再说话,继续眺望远处的淮州城,拿下这座坚城之前,他心中的焦虑是万万挥之不去的。
老天似乎是觉得陆弘烔前期过得太顺利,这次真的给他设了一道坎,还是一道大坎。
……
御津城下,旌旗招展,遮天蔽日,兵戈林立,鼓角齐鸣,密密麻麻的玄甲将士,在一众绣着“晋”和“王”字的大旗下严阵以待,将本就不大的御津城围得水泄不通。
邢国公卢延道策马来到城前,大声喝道:“奉晋王令,如今京师叛乱已平,特来迎陛下回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