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(1 / 2)

霸王与娇花 顾了之 5129 字 4个月前

第三十五章

此情此景, 不必多问,霍留行也已明白了前因后果。

方才霍舒仪去找他,说自己好像闯祸了,他一进来,看季嬷嬷跪着就知道不好。

霍留行抬起手, 拿指腹去抆拭沈令蓁的眼下, 结果揩去一滴泪又落一滴泪, 怎么也抆不完。

他叹口气,起身把她揽进怀里, 改而轻轻拍抚她的背脊,一下又一下, 直到听她抽噎声渐止才松开手,低下头若无其事地道:「饿不饿?路上也没用早食, 我们早点去吃午膳?」

沈令蓁像是还没缓过神, 呆滞着毫无反应。

「庆阳近况不好, 山珍海味是吃不上了,不过母亲提早备了你爱吃的甜食给我们接风,有很多汴京风味的羹汤和糕点。」

沈令蓁听见这话, 肩膀微微瑟缩了下。

要换作往日, 霍家人待她这样周到照顾,她自然欢喜得心满意足,可现在, 这些周到, 这些照顾, 却反成爲往她心尖上扎的刺,叫她心里又酸又疼。

他们越是不计前嫌,越是宽容大度,她就越无法面对他们,越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。

她摇摇头,哑声道:「我不饿,我晚些时候在这里吃就好了,还请郎君替我谢过老夫人。」

听出她话里的生疏之意,霍留行默了默,说:「那我叫人送到你院子里来。」又拉过她的手,「眼睛都肿了,跟我来洗洗脸。」

沈令蓁有意挣脱,一使劲又忍住,被他带着歪歪斜斜走了几步,垂着眼道:「不用劳烦郎君,郎君还是帮我叫蒹葭和白露吧。」

霍留行扬眉:「这是不想见到我?」

她挣扎着摇摇头,含混着鼻音道:「不是,郎君这一路跋山涉水也很累了,怎么还能叫你伺候我。」

霍留行像是看穿了她,沉出一口气:「那你一个人待会儿,有事就叫蒹葭和白露,什么时候想出来了,再出来。」

沈令蓁鼻头又是一酸。

她是当真希望一个人静一静,只是如今竟连这样简单的要求都觉得难以启齿。

她点点头:「多谢郎君体恤。」

霍留行什么也没说地摇着轮椅回了书房。

那边京墨与空青听说了消息,一个脸上写着「垂头」,一个脸上写着「丧气」,听霍留行叹一口气,也跟着叹一口气。

整间书房,一时之间便是此起彼伏,此消彼长的叹息声。

一直等到就寝时分,内院依旧毫无动静,下人们时时汇报着沈令蓁的情形,说她中午就着汤水吃了一大碗米饭,晚间又用了两盘糕点,眼见得倒比平日吃得多。

空青听着心都碎了:「少夫人肯定没有胃口,是不想下人担心,也不想郎君分神顾她,所以才拼命吃呢。唉,吃不下还硬塞,这得多难受啊!」

「我瞎?看不出来?要你剖析?」霍留行敲敲几案,「净说些没用的,倒是想个办法。」

空青一脸委屈:「郎君,这事一时间还真没有办法。」

人心绪不佳的时候,总是需要排解的,可沈令蓁乍知当年旧事,满心歉疚,根本不可能对霍家上下任何一个人宣泄。

至於汴京那边,把她送来这里的人是生杀予夺大权在握,尽掌天下的皇帝,她能跟天子过不去吗?显然不行。

而隐瞒此事的人偏又是她的亲娘,她也的的确确因此受益,过了一阵偷来的无忧日子。她难道有资格责怪她无可奈何的母亲?更没有。

思来想去,好像谁都有苦衷,谁都没有错,那就只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。

空青说:「眼下最好还是让少夫人转移转移注意力,可惜身在霍府,抬头低头都是咱们,再乐天达观的人也没法轻易想开啊。要不郎君将她送去沈宅,让她换个环境住一阵子。」

霍留行皱眉否决:「城里这么多流民,我怎么放心。」

「那至少今夜,郎君还是让少夫人一个人睡吧。少夫人看见您,心事只会更重。」

霍留行揉着太阳穴,努努下巴跟京墨说:「叫她们传个话过去,就说我今夜有事忙,不去少夫人院里了。」

*

一夜过去,又有下人向霍留行回报沈令蓁那边的情形,说她昨夜按点歇,今早按点起,不见有什么异常。

但这不见异常,偏偏就是最大的异常。霍留行忍不住了,让空青推着他往内院去,不料到了半途,却见沈令蓁和霍妙灵幷肩迎面走来,身后跟着一串下人。

霍妙灵侧着头与沈令蓁说:「阿娘说嫂嫂不肯出来与我们一道吃早食,我就猜嫂嫂是因爲昨日阿姐的话伤心了。阿姐后来与我解释了,说什么仇人不仇人的,都是她吓唬我的,不是真的,嫂嫂你也不要放在心上,咱们还是好好的!」

「我知道不是真的,也没有放在心上,」沈令蓁掩饰着疲惫,笑着说,「你看我这不是与你一道出来用早食了吗?」

推着霍留行的空青心又碎了一地。

已经这么难受了,还得顾念二姑娘的感受,跟没事人似的撒谎,换谁谁不心疼啊。

他低头看了眼霍留行,果见他皱起了眉头:「妙灵,你嫂嫂最近身子不太好,不想走动,你别老缠着她。」

霍妙灵一楞,还没开口,就被沈令蓁接过了话茬:「没有。」她笑着说,「不用听你二哥哥瞎说,走,我们用早食去。」

霍留行只得跟上了两人。

几人到厅堂时,俞宛江与霍舒仪已在席上。

霍舒仪一见沈令蓁憔悴的倦容,再看霍留行阴沉的脸色,自知此事全怪她失言,一面有些抱歉,一面又想到沈令蓁的身份,不愿低头,别扭着一声不吭。

俞宛江客客气气地招呼沈令蓁,悄悄拎拎霍舒仪的袖子,示意她给人家点笑脸。

霍舒仪正要憋出个笑来,反被沈令蓁解围:「舒仪,你一会儿还上街去施粥吗?」

她不自在地答:「去啊。」

「那我能不能……能不能跟你一道去?」

霍舒仪诧异道:「你又舀不动……」

霍留行一个眼神杀过去,打住了她:「你那力气又有多大?」

「我这不是……」霍舒仪这次倒是无意中伤沈令蓁的,小声补救,「我这不是想着街上这么脏这么乱,怕她有个磕磕碰碰吗?」

「你嫂嫂想去,就带她去。」

霍舒仪点头应「好」,沈令蓁尴尬地摆摆手,赔笑道:「我只是想着,不知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家里的,帮不上就不去添乱了,我也没有那么想去……」

她讪讪笑着,闷头吃起了早食。

俞宛江作爲长辈,有意说些什么缓和缓和席上气氛,却见沈令蓁躲闪着目光,连与她对视都不敢,一顿饭的功夫,就没抬起过一刻头。

一家子便全都没了声,诡异地沉默着。

沈令蓁似乎又觉自己搅得大家不高兴了,挤着笑,亲手盛了四碗茶汤,照尊卑长幼次序分给他们。

霍留行一言不发地接过,给她也盛了一碗。

一顿饭吃得僵硬又煎熬,没有一个人舒坦。

饭毕,霍留行正想叫霍舒仪带沈令蓁上街去,接济流民当散心,忽见京墨急匆匆地从府外奔了进来。

京墨爲人相对沉稳,少有这样惊慌的时候,席上几人都有些意外,霍留行也蹙起了眉头:「什么事慌慌张张的?」

「郎君,八百里加急。」

霍舒仪一楞之下大惊站起:「西羌人打进来了?」

霍留行却已经看到京墨手中那一卷明黄色的信筒。

普天之下,只有一个人可以用,敢用明黄色。这不是定边军传来的消息,而是汴京来的。

京墨不忍地看了看沈令蓁,垂下眼,向霍留行双手奉上信筒:「是圣上的手书,请郎君过目。」